英雄托托
一个近乎荒诞的故事,被比利时导演范·多梅尔编撰得如同一部奥德赛史诗。所谓史诗,在20世纪以前,一直被宣告为“重大历史题材”,鸿篇巨制,史诗中主人公经历事件必须具有时间的大跨度和空间的大位移,比如《神曲》,比如《荷马史诗》。可是对“史诗”的理解,在20世纪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。一个怀疑妻子有了外遇的名叫布卢姆的先生在都柏林的24小时的幻觉同样成了一个重大的事件,意识流文学的鼻祖詹姆斯·乔伊斯的《尤利西斯》将史诗的定义拓宽了,当一个人专注的目击自己的内心事件的时候,他已经开始了漫漫的史诗旅程。《英雄托托》如同一部史诗片。影片自始至终贯穿主人公的叙述,托马斯回顾了自己的一生,经童年、青年、成人到老年亦真亦幻的情感历程,但是,范·多梅尔又并没有采用编年体的方式,而是以“纯属个人感情奔突的、非理性的方式,跳跃式地向观众展示。它把过去、现实、回忆甚至幻想这样完全不同的电影时空片断非常巧妙地编织起来”,[注:司徒兆敦著《欧洲当代电影新潮》P44,台湾远流出版公司]加上整个影片采用了非常视觉化的叙事方式,有意让不同时空的场景、道具、服装和对话出现相似之处,将过去和现实混淆,使得整个影片成了一部纯心理现实片。有一场戏,也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:一辆货车超过老年托马斯正搭乘的便车,他看见童年时期的姐姐爱丽丝和年轻的父亲坐在那辆货车上,一个弹着钢琴,一个吹着小号,他们在同一个时空里再度感受到了家庭生活的温馨。这样的笔触在范·多梅尔的第二部影片《第八天》中更是发挥到极致。当主人公离开了人世,他曾经喜欢看的电视广告中做牙膏广告的性感男模特、做烹调节目的厨师以及他梦见过的一个早期流行巨星,都流着眼泪为他唱出心中的歌声,为他送行,彻底打破了真实与虚幻之间的界限,同时传达出我们的生命不正是如同电影一样,亦真亦幻难取舍吗? 后现代的另一种重要的现象是:纯粹的口味已消失,代之以杂凑的多重口味。电影以传统的类型划分为警匪片、文艺片、恐怖片、荒诞片、科幻片等当然还是存在的,但一些更有创意的作品往往无法归为某种类型。[蔡秀女著《欧洲当代电影新潮》P44,台湾远流出版公司]童年就成长在影像文化环境里的后现代年轻导演们,从不拒绝电影的传统,在他们的眼睛里,电影根本就不是一个目的,而是一个有趣的影像游戏。前人有前人的游戏规则,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游戏规则,戏仿大师,混淆类型,以及直接引入广告,MTV的手法,在他们看来都是信手拈来的事情。这些年轻的导演往往都有拍摄广告片、录像带和短片的经历,对任何陈规有着天然的免疫力。 《英雄托托》成功地将史诗片、童话剧、侦探片、黑色幽默等各种元素巧妙地编织起来,人道主义最后战胜了偏狭,梦想着他人生活的小托托一辈子也没有成为英雄,也没有成为他人,可是他却始终活在一个人性化的世界里,并且从那里汲取生命的营养和滋润。《英雄托托》不仅获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摄影机最佳导演处女作奖,还赢得欧洲电影节最佳影片,最佳编剧,最佳男主角,最佳摄影奖。按照台湾著名的影评人闻天祥的说法是:《英雄托托》这部完全不按已有的“电影时空”规范和模式演绎剧情的影片,影像与声音充满慑人心魄的魅力,加上匪夷所思、刻意混乱且无法缝合的叙事手法,宣告90年代新导演对电影语言的自觉思考隐然破茧,既考验你对电影潜能的认识,同时让人看到新天才的诞生。他要梦见一个人,梦见他的全部,包括所有的细节,而且要使这个梦成为现实,因为他知道,他也不过是别人做梦时的一个幻影而已。 ——博尔赫斯 选自《国外后现代电影》江苏美术出版社2000年7月第1版 程青松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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