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兰若寺》里的性情中人
一向认为所有热烈的情感都应克制地表达。好比暴发户通常全身金光闪闪的logo,但老钱从来默默且低调。由此会有一个贯通各领域的规律,炫耀的,吆喝的,高调的,几乎很难给人高级的感觉,相反,那些明明是深情的,热烈的,你却感觉到克制的,低调的,隐而不显的,甚至即使被忽略了也无所谓的,往往都有无法掩饰的高级感——这是悖论,但也是事实和规律。 但这个规律,在看《兰若寺》时第一次让我产生质疑,可能在我下面的表达中也会违反这个规律。 电影里讲了*个小故事,除了第一个故事,其余四个都与情有关。最喜欢其中两个。 一画皮 故事原型就是那个耳熟能详的老故事,但老故事新讲的主角其实是妻子。这个妻子的形象我很喜欢,不属于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动画任何一个类别的动漫形象。这个妻子温婉,隐忍,大度,甚至懦弱。但还是好美,让人心疼不忍责怪。这个故事的画风类似《清明上河图》,整体清淡,恬静,即使到恐怖处,竟然也是幽幽的美。 整个讲述的视角是女性的,能感觉到编剧对妻子极大的同情和共情,甚至在最后女鬼魂飞魄散时,也能感觉到讲述者的深切同情。只有对其中的那个男人毫不留情,把他的所有遮羞布脱得一干二净,只展示男人对色的贪婪,对发妻感情的无视,简直没有给他任何可以拿的上台面的借口,即使最后男人其实并没有事实出轨,但男人好像已经什么都不是了,在这样的讲述下,这男人穿着衣服,却还不如一条狗。 故事中有一段妻子是消失的,但却始终能感觉到她的存在。她话不多,每天也做着同样乏味的事,但却感觉到她的敏感和智慧。在她跟踪丈夫发现女鬼后,她同样被吓到,但第一反应是拉着已经瘫掉的丈夫一起逃掉。这可能是传统女性中那种隐忍和大度的特质,对待老公就像对待爱犯错的孩子,即使犯错,当面对危机时,她第一反应还是当他是家人。 如果第一反应当家人是惯性,但已经面对既成事实,还能做到吗?影片是用悲伤和沉默表达妻子之后的反应的,她沉默而悲伤地奔走各处,只为就那个已经无视她且背叛的丈夫。虽如此,但她的奔走并不是心甘情愿义无反顾的,一开始可能只是碍于亲戚和邻居的眼光。但当高人让她吃掉肮脏的泥丸时,她第一次面对内心的拷问——你到底想不想救他?她的内心浮现出答案,然后她就按照内心的答案做,即使还需要花巨大的能量压抑对丈夫恨。 这是个绝对遵从良知的人,她忍着巨大恶心和对丈夫的憎恶吃掉泥丸那个时刻,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,也从此在道义上不欠丈夫任何,尽管她难受的死去活来。 故事最后丈夫活了,抱着她求她重新来过,她说了三个字“好恶心”。没有结尾。并没有告诉我们她是不是真的原谅男人重新来过。但我觉得她其实已经有了答案。 这个故事与情有关,但却是最难堪的情——丈夫无视且辜负糟糠妻子,妻子忍着恶心和憎恶去救丈夫。这是最难看最现实的情,却也是几个故事里两人感情时间最长的情。 二 鲁家女 这是最后一个故事,影片里故事结束时蛤蟆和乌龟哭成泪人,恰好也是我的写照。不知是故事用了特别的煽情手法以致我在当下并没有发现,还是我最近状态比较疯癫就不得而知了。回想我爆哭的第一个地方,就是莲花灯最后一瓣盛开的时候,两人告别,女孩儿大喊着告诉男孩自己投胎的去处,大喊着让男孩一定去找她。可能因为明明是很伤感很难过的场景,却被女孩处理得毅然决然、信誓旦旦、无条件托付和相信,就像入党宣誓,用一种可以献出生命的悲壮跟同伴一起宣誓——当任何人处于那种激昂的场景下,都很难不流泪。 我既为他们难过,又被他们感动,被这种既纯粹又美好,从不算计不计得失的美好感情感动。虽然这种感情很少见,但你永远不能说它不存在或者说它假。因为世界之大,历史之长,尽管难得,却肯定还是有这种珍贵的情感,而这种稀有的珍贵的情感这样展示出来的时候,那些依然还相信,或者依然看重真情的人们,就很难不被打动了。比如我,比如影片里的蛤蟆和乌龟。 虽然一和二如此排列,但其实对它们的喜爱不分伯仲,只是前者现实的可怕又悲凉,后者理想化的如此美丽。前者够丑,后者够美。前者的丑俯拾皆是,后者的美却难觅。 最后,回应一下开头。也许浓人用浓烈来表达,也不能称为低级吧。顶多算性情中人。画皮故事里的妻子是性情中人,鲁家女里的男女主都是性情中人。也许打动人的根本不是爱情,二是性情中人的性情让人唏嘘罢了。如果当性情中人被辜负还能依托良知,那不让人动容吗?如果性情中人刚好遇到性情中人,那不值得高兴地,感动地,庆幸地,无悔地大哭一场吗?